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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春纸织画:仅剩20余人从业的国家级非遗

发布日期:2018年02月01日 点击:

永春纸织画,与杭州丝织画、苏州刺绣、四川竹帘画合称中国四大家织。将一幅国画裁成1~2毫米宽的纸条,再加入白色的纬线,如织布般编制成幅。那么细的纸条会不会断?要用什么特殊机器才能均匀裁出纸条?这门艺术为什么会出现在福建永春?目前的生存状况如何?以下,我们将从历史、工艺和人物方面,为您将这张“千年古画”渐渐展开。



图中经线的宽度约1毫米,由于掺入白色纸条作为纬线,纸织画在艺术效果上类似于如今的十字绣,细看更像在画面上“打码”。正所谓“隔帘赏月、雾中观花、纱前看人、如雨如烟”,让观赏者如临仙境。在1000多年前,永春人烟稀少,据县志载,隋初全县仅700人。那这个小县,缘何会生长出如此独特的艺术形式?



关于纸织画的起源说法甚多,《辞海》称始于盛唐。对纸织画有过系统研究的传承人林志恩曾有考证,本文且采用他的说法。南朝陈后主陈叔宝,是历史上有名的昏君,隋兴陈亡,陈朝皇室避祸山野,其子陈镜台率族人及宫中百工入永春。永春县志、金峰陈氏族谱等均有记载。1966年永春一中操场翻修时,现唐墓三座,墓砖有“贞观廿一年”、“金紫光禄大夫上柱国示后生”的铭文。林志恩推断,墓主按等级和年代,极有可能与陈氏皇族有关。



皇室入永春,将先进文化带入这个人烟稀少却盛产竹子的山沟。本地人常有在竹编生活用具上写字做记号的习惯。宫廷画师或是受此启发, 发现了墨汁与竹编结合后产生的亦真亦幻的效果,进而发扬到宣纸上,奠定了纸织画的基础。左图是迄今能看到的最古老的纸织画实物,目前在浙江一位藏家手中。右边诗句作者郑维疑为元人,诗中想象倪瓒(即倪遇、倪迂)见画时的感受。



从清末到1980年代,永春纸织画曾经历两次濒临消亡的危机。清《永春州志》载,当时全县仅5家作坊(即图中“五亭”)。1940年代,因受战争等因素影响,全县纸织画产量几乎为零。1949年后,仅“黄芳亭”字号勉强生存。“芳亭”的业者黄永源先生,成为当时全县仅存的纸织画艺人。



黄永源,1904年出生在永春城关的一个纸织画和漆篮生产的手工艺世家。幼时读过3年私塾,14岁随父从艺,后拜仙游画家李霞为师习国画,19岁独立制作纸织画,靠着兼做漆篮和纸织画勉强糊口。1958年,永春县开办过一届纸织画培训班,黄永源为师,当时有33人结业。如今仍从事纸织画事业的,屈指可数。



这是黄永源先生的代表作之一。黄永源的二女儿、传承人黄秀云回忆,建国后的纸织画价格是4尺10元,当时一般人的月工资才20~30元,因此顾客主要是华侨。在不同传承人嘴里,流传着一个传说,“解放前美国人(或说日本人)来永春买纸织画,买一幅画给我们一个金戒指”。传说有待考证,但黄秀云记得,建国后日本人曾通过外贸部门一次订购了300张画,黄家全家五口人通宵,3个月才完工。



一般人的看法,纸织画的艺术价值在于“编织”。可传承人林志恩认为,画才是根本,重织轻画是误区。并不是所有的画都适合做成纸织画,如笔触细腻的画作就不适合。色块大、颜色鲜艳、反差大的“仙游画”或农民画,都是纸织画的绝佳素材。



裁切需手足并用,以足踩住直尺,一手定尺,一手持刀游走纸上。经验老道者,无需两边描点,平行全凭眼力。但人毕竟不如机器,即使再熟练的艺人,依然会出现纸条宽窄不一的情况。



纸织画一般采用熟宣作画,因生宣易吸水,纸条极易拉断,春日尤甚。古时艺人常避开春日制画,如今艺人则借助空调、电吹风降低湿度。织机与织布机无大异,依画作大小,选不同织机。织法的核心在于分出经线,即分经法。从传统的拉线分经法、竖式脚踏机械分经法,到后来的磁力分经法、垂重分经法等等,不一而足。如今艺人,在裁切编织一体机的研发上,也有所进步。



纬尺,短到20厘米,长过1米,是纸织机的“梭子”。它一方面用尾部小孔牵引着作为纬线的白纸条在经线中游走,一方面又能筘紧上一条穿好的纬线。



开脸,是纸织画里一个特殊的步骤。旧时艺人为凸显面部生动,以达画龙点睛之功效,往往在画稿时将脸部留空,直到编织完成后,再用笔补画,并且均是实像,以示突出。但如今的一些艺人认为,传统开脸使得脸部突兀,破坏了画面的统一。他们舍弃旧时做法,转而裁前画脸,或是虚笔开脸。



“三分书画七分表,人靠衣裳图靠框”,这说的是裱褙对于绘画的作用。纸织画的裱褙步骤与一般书画裱褙大抵无异,本文暂不赘述。



林志恩,74岁,纸织画的5位省级传承人之一。父亲曾在厦门集美美专就读,1955年回永春经营照相馆。1962年,从小酷爱美术的林志恩从泉州师范学校毕业,回到家乡的学校教美术。回乡不久,他带着几幅刻纸作品参加全县美展。作品扎实的功底引起了黄永源先生的注意,他辗转打听找到林志恩,讶异道这么细的作品竟然是男人刻的。“你刻纸,我织纸,我们算是亲戚”,黄永源风趣道。



黄永源和林志恩旋即成忘年交,他们自然也成了师徒。林志恩记得,黄先生家虽不富裕,但对徒弟总慷慨大方,徒弟不但不用交学费,黄先生还常常“包吃包料”。多年前,林志恩偶在外地看到双面绣,萌发了制作双面纸织画的想法,其难点在于两面的纹样必须重合得严丝合缝,否则经不起灯光的检验。多年试验后,他终于寻得其法。图中的双猫和屏风,均是双面作品。



从县委宣传部退休后,林志恩积极投入到纸织画的普及传承工作中。他在老年大学开设了培训班,亦经常深入校园,在课堂上传播纸织画。尤值一提的是,林志恩为考证纸织画历史,遍览《陈书》、《闽书》、各版县志、各类谱牒。他系统整理了纸织画的技法、美学特征等等,亦对纸织画的未来发展有许多中肯的思辨,并将成果集结成册,使纸织画有了系统性著作。



周文虎,77岁,属虎,亦以画虎著称。1958年,还在上高中的周文虎进入县里办的纸织画培训班,拜黄永源为师,是当时的33名学员之一,也是33人中仅有的还坚持纸织画事业的艺人。后来,他创办了自己的字号——“义亭”纸织画工艺研究所。周氏擅作纸织画长卷,曾穷3年时间,编织138米世界遗产图。除此外,还有《百米罗汉》、《百米百虎》等多幅巨幅作品。



“我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让我的几个儿女放弃学业,做纸织画”,说这话时,周文虎愁眉不展地叹着气。以前,周文虎的“义亭”字号有17位全职画工,他给每人每月开2000~3000元工资,可现在只留下8位。因为近年来大环境的变化,作为礼品的纸织画市场急剧萎缩。“去年有所中学买了一幅画,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报销”,周文虎说。很多时候,他还得拿出退休金来补贴工人工资。倒是前年,在县里的帮助下,他拿了一个大单,把之前债务还清了,这是他一生中销售最多的一年。



李自杰,70岁,擅画人物,以追求宽度1毫米的细织著称(通常纸条宽度为2~3毫米)。图中,他坐在自家的作品展厅里。



李自杰,70岁,擅画人物,以追求宽度1毫米的细织著称(通常纸条宽度为2~3毫米)。【编者按】由于篇幅及采访时间有限,一些重要的纸织画艺人,如黄永源之女黄秀云等,不能一一体现,特此致歉。


手记:从“十字绣”和纸织画说开去——手工艺的价值和发展陷阱


(文/王龙志)在谈到永春纸织画的艺术特点时,老艺术家们不约而同地说:“纸织画有着‘隔帘赏月、雾中观花、纱前看人、如雨如烟’的效果,就像今天的十字绣”。这看似恰当的比喻,却让我陷入思考。


一来,将宣纸裁成若干毫米宽的纸条,再经纬纵横地编织成画,看起来更像是机器擅长的事。其实一些纸织画的从业者,也在不懈研究用于纸织的简单机械;二来,纸织画用的画,是以莆仙画派为主的普通中国画,其“纱前看人”的艺术效果主要来自编织,但在技术发展的今天,想要达到类似的艺术效果,全然不需要用到古人发明的这种“费工费时”的做法,而有非常多的实现手段。采访过许多福建的手工艺后,我发现很多的传统手工艺都将面临类似挑战。比如,许多涉及雕刻的工艺门类,在3D打印技术还处于初级阶段的当下,被挑战的萌芽已经露出。随着计算机在棋牌领域战胜人类,人类在处理复杂事物上所表现出的自尊心受到挑战。不久的将来,一些精密的外科手术,计算机可能比医生做得更好。一部分包含着大量重复性、机械性环节的手工艺生产,会不会被机器取代?这些手工艺存在的价值是什么?


反复思考后,我想手工艺的独特魅力在于,这些作品都是人类将智慧和情感通过双手凝固下来的结晶。


这句话里有个重点,即“人的作品”。艺术品的价值,来自于他的受众的主观认知。比如,天然的金刚石和人工合成的金刚石,在化学成分上并无差异,可价格却天差比别;再比如,同样一尊临摹龙门石窟的佛像,当你告诉甲这是一位大师手造的,告诉乙这是精密的3D打印做出来的,两者的对其价值的判断必定天壤之别。再比如当下被很多人所推崇的榫卯结构,其实是古时工匠为了节省昂贵的金属构件,想出的办法。但不用钉子的木作一定比用钉子的木作要牢固么?这还有待商榷。但为什么榫卯又热起来了?因为它满含着人类智慧的光辉,它有故事、它能让人对先人的智慧产生膜拜之情。你会发现,在当今的“后工业”时代,在大众需求解决了量的矛盾后,大家都在崇尚“工匠精神”;你还会发现,周围热衷收藏各色老物件的朋友渐渐多了起来。因为人是有感情的动物,流行是感情层面的集体喜好,而感情靠什么落地呢?当然是靠满含故事的作品。从手工艺人的智慧和人品中生长出来的作品,是民族自豪感的论据,也是对“工匠精神”礼赞的证据。


接触过二十多种福建各级别手工艺类非遗后,我发现其生存状况各不相同。有万年长青者,如寿山石雕、制茶工艺;有盛极而衰者,如福州软木画;枯木逢春者,如建盏制作技艺;有日渐衰微者,如永春纸织画;有销声匿迹者,如福州的一个著名卤味品牌“苏苏酱鸭”,随着那位传承者的辞世,这种技艺随之消逝。


这些从传统农业社会生长出来的产物,在经过市场经济和工业化双重浪潮冲击下,现在仍然传世的已是幸运之辈。对于许多日渐式微的项目,其消逝的大势,恐难违背。在他们消逝前,尽可能地用现代技术记录下来,可能是我们更需要做的;对于一些尚有发展潜力,却遇瓶颈的项目,有些不良的发展问题,需要克服。比如,为增加产量,一些匠人以次充好;1980年代,福州软木画曾畅销60多个国家和地区,是当时福建省外贸出口创汇率最高的产品之一。可好景不长,1990年,其出口额却跌至20多万元,而1988年,这个数字是500万元。以次充好是造成这一“滑铁卢”的重要原因,据老匠人回忆,“当时很多不法商家,甚至用纸壳冒充软木”。值得警惕的是,处于兴盛时期的厦门漆线雕行业,也有类似端倪,一些厂家,竟用树脂倒模,代替传统的漆线盘绕工艺。“人的作品”是手工艺的价值核心,这些乱象,都在拿这个核心开玩笑。再比如,本就夕阳西下、从业者寥寥的行业,依然山头林立、门派倾轧、互不买账、一盘散沙。这种分歧,甚至已经超越了“同行相轻”的竞争范畴。夕阳下的内耗,在永春纸织画行业,也有些表现。缺乏主心骨,没有能产生凝聚力的行业领袖,没能产生统一的行业发展规划和合理的利益分配机制,或许是造成内耗的主因。



编辑:旋风小仙女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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